笠航

时间旅行者的妻子AU.

“巴里！”那个自称为绿灯侠的怪人用一种怀念的语气叫他，对一桩恶劣的绑架案已然不必要地振奋起来，“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终于遇见你了。”巴里僵住，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？！”“很长的故事，可我们时间不够了。”他甚至无视巴里的阻止短暂地取下面具，只是为了朝他眨眨眼睛——不是说他明亮的眼睛不够让人分心——“目前你需要知道的是，哈尔乔丹，AKA绿灯侠，真期待我们的第一次合作。”

 

闪电侠习惯一个人战斗，而且说实话，他也信不过别人能跟上他的速度。但是奇迹般的，绿灯侠偏偏做到了这点。他的攻击让敌人疲于应付，因而把自己的弱点完美地暴露在巴里眼前。更离奇的是，他和巴里一次又一次地猜到彼此接下来的动作，下意识就知道对方什么时候需要帮忙。这感觉很新奇，可有人和他并肩作战让巴里觉得放心。绿灯侠以他的标准有些过于鲁莽，除此之外倒不失为让人信任的搭档。

 

他们救出了所有人，接着绿灯侠坚持要和他“聊聊”。巴里怀着最后的警惕，没有像他一样摘掉面具，而对方自顾自地讲下去，毫不介怀。“我知道你的秘密，巴里。闪电侠的部分，当然了，还有另外那个部分。时间旅行者，对吧？神速力的副作用，你当时是这么和我说的。”他笃定的语气十分超现实，巴里有点懵。“我基本可以确定我们之前没有见过。对，我知道你指的是我穿越回过去见到了你，但是我获得能力以来一直在自己的时间线上穿梭。”并且大多数时候总是被迫回到母亲被谋杀的现场，他苦涩地想。

 

哈尔的表情变得更加柔和，像是听到了他在想什么，“之后不会了。抱歉我总是不记得问你从什么时候来，但我见过和现在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你，所以用不了多久你就会遇见我了。先提醒一句，也许不是在我最好的时候……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太讨厌。”

 

巴里望着他，这个陌生人的脆弱让他想做点什么。“我想比起回到注定要发生的谋杀现场，遇见你怎么说都算一个进步。”“我想也是。我同样有自己无法改变的过去，巴里，而我真的很感激有你在那里陪我。”“很高兴知道这件事至少对一个人有正面的影响。”他掩藏不了话里的讽刺。“嘿巴里，成为时间旅行者又不是你的错。”

 

巴里想问“你怎么知道”，他想说“也许这正是我的错呢”。然后哈尔靠近了他，姿态开放，在中城宁静的夜幕下他的光芒异常耀眼。“我们能拥抱一下吗？我有一笔债要还给你。”他说得轻描淡写，和“我负责右边那家伙”时仿佛是同一种语调。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巴里点了头，期待着一个（将来时的）朋友间的单臂拥抱。

 

然而哈尔以足够勒死人的力道把他抱得死紧，问都不问就自顾自把脑袋埋在他肩上，绿灯侠的制服滚烫灼人。巴里眨了眨眼睛，迟来地想起他其实有充足的时间躲开。但是，如果闪电侠能在火场边拥抱一个孩子只因为她看起来很需要，为什么他不能同样拥抱哈尔呢？坚定了自己的逻辑自洽，巴里试探性地把手停在哈尔背上。一阵长长的叹息，哈尔把更多的重量放在他身上，巴里还是没有躲。“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。”他听起来如此疲惫，又如此满足。

 

 

被哈尔乔丹吸引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。就像闪电侠跑起来的时候，起先你慢慢加速，紧接着就突破了音障，等到你反应过来，时间已经开始倒流，你站在昨天一脸茫然，心里想的是“我明明上一秒还不在这里啊”。

 

绿灯侠远非完人：他骄傲，自行其是，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，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。可与此同时，他是耿耿星河，一旦你认识了他，其他人就都平庸得像支蜡烛——更糟糕的是，他看着你的样子就好像你是全世界唯一值得看的人。

 

所以不能免俗的，巴里也开始围着他打转。他们共同解决了几桩罪案，找时间约会了几次，哈尔和他讲外星球的奇景，他和哈尔讲中城的奇案。不知不觉中，巴里对海滨城的街道开始像对中城的一样了解，而哈尔也从他的沙发上睡到了他的床上。

 

生活奇迹般的慢下来，他几乎忘了自己是个时间旅行者。

 

那也许就是为什么这次旅行感觉比以往更像一次惩罚。时隔三个月，巴里再次从神速力中摔出来，眨了眨眼抖掉身上的泥土。他童年住过的房子近在眼前，年幼的自己还没放学，诺拉艾伦哼着歌在厨房里做饭，没有人能预见到将要发生的惨剧。当然，除了他自己。可是巴里太累了，从第三十四次开始他已经放弃了计数，放弃了改变过去。所以这次他只是看着，等待着那个极速者的出现，等待着母亲的死，等待着警察们把他从现场拖走。

 

所以哈尔错了，不是吗？他还是要背负这一切，所有他渴望改变而不能改变的事。然后他再也忍受不了，他在神速力波动之前就开始奔跑，不去想这一切到底目的何在——

 

巴里摔倒在教堂后部，周围光线昏暗，在寂静中他的响动格外引人注目。“谁在那儿？”一个孩子的声音，鼻音浓重，听起来像是刚刚哭过。巴里手足无措地站起来，迅速换上一身平常的衣服，脑子还没转过来这是哪儿，眼睛就先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坐在台阶上。命运想必是恨他。

 

他快步走过去，努力让肢体语言显得放松，“嘿，你好，我叫巴里，是——”是个时间旅行者？巴里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，谁知道对方会怎么想。同理，是闪电侠就更荒唐了。所以他说，“是个法证官。”男孩皱起眉，那双焦糖色的眼睛让他感到莫名熟悉。

 

“你来这里做什么？谁都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，这里没有给你取证的东西。”哦操，哈尔是对的。巴里憋回一连串脏话，收拾好表情在他男友的微缩版面前蹲下，“我不是来这里调查取证的，你知道。”“为什么我会知道？”男孩——哈尔坐在地上，披着件大了许多、显然是属于他父亲的皮衣，一脸防备，五官还稚气未脱。

 

巴里心一软，只想把他抱进怀里。“我是个时间旅行者。”最后他这么说，试图转移哈尔的注意力。“那你去当法证官干嘛？你不应该开着塔迪斯拯救世界吗？”看来哈尔从小就不好对付。“世界上不是只有博士一个时间旅行者，再说我也不是英国人呀。”“博士又不是英国人，”哈尔像是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笨，“他只是在伦敦降落了太多次，所以染上了英国口音。”

 

“唔，你说得很有道理。不过我自己的确是美国人，除开时间旅行这类的事情，我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而已。”哈尔“哦”了一声，继续抱着膝盖不再理他。“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了？地上很凉，先起来好不好？”巴里试探性地说，仍然感到不知所措。“为什么你不走远点让我一个人呆着呢，就像其他人一样？”哈尔问得尖刻，巴里从未在这张脸上见过这样的敌意。

 

他忽然心脏刺痛，哈尔是这样长大的吗，总是独自一人？巴里咬了咬嘴唇，轻声问，“我能在这里坐一会儿吗？”“随便你。”哈尔把脑袋掉过去，打算彻底忽视他。巴里坐下，小心翼翼地给他留出一点私人空间，“因为我们是朋友。当然，你现在还没见过我，就像Doctor跟River Song[1]一样——你知道他们的故事吧？我们的时间线也是错开的，不过我们比他们还要幸运一点点，我们的最终会交汇。”

 

“他们可不是朋友，”哈尔敏锐地找错了重点，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，“River和Doctor是夫妻。”“是啊，不过我的意思是——”“我们将来会结婚吗？！”这下他彻底抓住了哈尔的注意力，男孩几乎破音，幸好脸上更多是诧异而非惊恐。巴里开始头疼 “呃，说实话我不知道，在我来的时候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。”“还没有。”哈尔重复，若有所思。然后他用一种过于早熟的眼光审视了一遍巴里，“你这人也还行吧。”

 

这就是你对待你未来配偶的态度吗？这样会没人要的呀哈尔。巴里咽下他的腹诽，努力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，“谢谢你。对了，你是怎么进来的？我以为这个时候教堂会锁门。”“我撬了锁。”哈尔宣布，毫不愧疚甚至有点自豪。巴里噎住，“你才——多大，十岁、十一？撬锁这种事还是别干的好。”“你管我呢。”“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，”巴里暂且放弃，“你有什么事情必须要进来做的吗？”

 

哈尔看着地，“没什么。”巴里没有追问，转而开始观察四周：高高的穹顶，彩绘玻璃窗，一排排的长凳，这间教堂没有什么特别，除了……祭坛上暂时停放的棺木。“你是到这里来和他道别的吗？”怎么放轻声音都不够，他听起来还是像在指责。老天，巴里真的、真的从来不知道拿哈尔怎么办，而十岁的他甚至比二十八岁的更糟。哈尔没有回答，手指在裤子边上收紧了。他的手指细瘦，还没有成年之后的那种力量，在暗淡的烛光下显得脆弱而苍白。

 

巴里感到无法呼吸。“我们一起去和他告别好不好，哈尔？你告诉过我他的事，‘飞翔的马天尼’，对吧？他听上去是个很好的人。”哈尔沉默了很久才开口，“他把什么都告诉你了？”“未来的你？是啊，我们谈过很多事。”‘我有没有……’哈尔中途停下，深吸一口气才继续，“我有没有成为能让他骄傲的人？”“我很确定他会为你骄傲的。”巴里再也克制不住，他把手放在哈尔背上，慢慢画着圈。哈尔僵住，却没有躲开。“你将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，哈尔，你会成为一个耀眼的人，会有很多朋友。你不会再孤单了。”

 

“你会在那里吗，巴里？”哈尔小幅度地靠近他的手臂，眼神犹豫不定地转向他，“当我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的时候？”“我会的。”巴里承诺，直视哈尔的眼睛，紧紧握着他尚显单薄的肩膀。他一定是做对了什么，因为哈尔的态度软化了，“好吧。”他这么说，撑住地板试图站起来，却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。而闪电侠怎么会让他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摔倒呢。

 

“你是怎么——”哈尔满脸困惑地站稳了，上上下下端详着一只手还扶在他背上的巴里，“你刚才还坐在地上。”巴里耸耸肩，“运动神经比较好。是不是腿麻了？”哈尔一撇嘴，躲开了他的手，球鞋在地上蹭了蹭，“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“是没什么大不了，不过你要是能答应我以后别一个人生闷气就更好了。”“我没有生闷气。”“那你是在做什么呢？除了……你知道，和他道别之外？”

 

“我有个条件，”哈尔突然狡猾起来，“告诉我为什么你移动的时候会带着火花，我就告诉你我在这里做什么。”巴里张目结舌。老天，哈尔在这么小的时候就这么有观察力？虽说教堂里的确是光线太差，会把电火花衬得很明显。“这个条件好像不是很公平。”他微弱地抗议。哈尔嗤笑，“难道你不想知道答案吗？”哦，所以他惹人生气的本事同样是从小培养的。

 

巴里深呼吸数次，告诫自己千万别和刚刚失去亲人的小孩子计较。“你相信我是个时间旅行者吗，哈尔？”哈尔歪了歪脑袋，“我猜是吧，虽然你也不是不可能从别人那里听来了我的名字。”“行吧，反正我消失的时候你总会相信的。总之，时间旅行者这回事，其实是因为我速度很快，而当你超过了光速时间就会倒流的。别说出去，好吗？现在这个时间点神速者们还没有正式出现呢。”

 

“神速者，”哈尔重复，“那就是你给自己的称呼吗？”“嗯。”“那么你有多快呢？如果你能回到过去……”哈尔的眼睛亮起来，“你能救他吗？我可以告诉你是哪里，是在哪一天，我们现在就去！”巴里感到心脏沉入胃里，“我不能，哈尔，我很抱歉。”“为什么？你刚刚才说你能让时间倒流！”哈尔愤愤不平。“我不是、我不能选择自己的目的地，哈尔。我也希望我能。”

 

“你根本就不想来这里，是不是？”愤怒让哈尔的态度更加锋利，“你一点都不想见到我，谁想和一个父亲刚刚死掉的小孩儿呆在一起呢，要让你看到这些真是太对不起了——”“哈尔，”巴里声音颤抖，“相信我，此时此刻，我再没有比这里更想去的地方。”“我不相信你。”“那是你的选择，”巴里想对他生气，却发现自己只感到悲哀，“我没有撒谎，见到你是我的所有旅行里最好的一次了。”哈尔认真地看了他一眼，不知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，怒意忽然被抽空了，他的脸色变得缓和。

 

“巴里，”哈尔开口的时候听起来无比地像巴里更熟悉的那一位，那是他成年之后专门用来安抚人心的语气，“你……你也失去了什么人。”他甚至都没有用问句，这个聪明的小混蛋。“我们不用讨论那件事。”“我很抱歉。”一如既往的，哈尔的道歉还是那么僵硬，可他仍然能让巴里长长地松了口气，“没关系，我知道你并非有意。”“你总是这么快就原谅我吗？”哈尔瞪大眼睛，难以相信。巴里给了他一个微笑，“就当是因为我有很多练习的机会吧。”

 

哈尔愣了愣，跟着也笑起来，幅度很小，像初春的一颗新芽，还不确定要不要钻出地面。巴里张开双臂，哈尔笨拙地抱住他，巴里能清楚看到他头顶的发旋，棕色的头发乱蓬蓬的。“我说谎了，”哈尔把头埋在他胸前躲避他的目光，“你刚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决定好要相信你了。”“为什么，哈尔？”巴里轻拍他的背。“因为你有双最善良的蓝眼睛。”女士们先生们，哈尔乔丹，十岁，情话大师的雏形已然具备了。巴里有点感动，又有点好笑。

 

“我们一起去和他说再见好不好？”他们抱了很久，直到巴里想起哈尔来这里的目的。哈尔点点头，从他胸前退开，抓着他的手走下台阶。“父亲，”他在棺木边停下，像一切想要快点长大的孩子那样压低了声音，“这是巴里，他是我……未来的丈夫。”巴里呆住，神速力都救不了他。哈尔从背后推了推他，“说点什么。”“你好马丁。”巴里有些无所适从，直到他想起哈尔告诉他的那些事，马丁乔丹是个最好的父亲，一个最出色的试飞员，他带哈尔坐他的副驾驶，随时准备把自己的夹克让给更需要的人。

 

“谢谢你让哈尔长成了这么好的孩子。我，呃，还说不准我们未来会不会结婚，”哈尔踩了他一脚，巴里试着保持不动，“但是我保证，不会让他一个人的。”哈尔点点头，抽了抽鼻子继续对他父亲说，“巴里是个好人，所以你不要因为我没和卡萝结婚而生气。”等等，卡萝是卡萝费里斯吗？还有为什么哈尔要和他的老板结婚？“再见，父亲。我会没事的，还有我会照顾好妈妈，她现在……”哈尔咽下后半句，抬头望着巴里，红了眼睛却没让眼泪流出来，“我们走吧。”

 

他们去吃了冰淇淋，巴里口袋里还未发行的银行卡显然用不了，因此是哈尔请客。“做梦都想不到会被十岁的小孩子请吃冰淇淋。”巴里捂着脸，从指缝里还是看到哈尔在偷笑。“我不算，”他舔了满嘴奶油，快活地说，“我是你未来的丈夫，我的钱就是你的钱。”巴里被食物呛到，丢脸地咳嗽起来，“哈尔，为什么、为什么你能这么确定？”哈尔没轻没重地拍了拍他的背，靠在大桥的栏杆上认真想了想，“要是将来的我不和你求婚，那他肯定是个傻子。”

 

巴里笑起来，伸手揉了揉哈尔被风吹乱的头发，“你怎么能这么可爱。”哈尔拍掉他的手，一副不快活的样子，“你在嘲笑我，我是认真的。”“嘿，”巴里弯下腰，和他视线平齐，“我知道你是认真的，我也是。”“那就别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。”“可你还只有十岁。”“十岁又怎样，有的人到了成年之后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，而我已经知道了。”“你想要什么，哈尔？除了跟我结婚之外？”“我要当一个最好的试飞员，一个英雄。”“怎样的英雄呢？”“能拯救世界的那种。”在海滨城的落日映照之下，哈尔的答案骄傲得熠熠生辉。

 

所以人们说三岁看大八岁看老啊。巴里还来不及回答，身边已经出现了闪电，哈尔像看世界第八大奇迹那样看着他，下巴都快掉了。“我得走了，哈尔，不过我们还会见面的，当个好孩子，好吗？少给——”

 

话还没说完，他突然被扔回中城，自己的时间线上。巴里溜回警局，死活都定不下心来写实验报告，最后索性拿神速力做了弊，提前下班一溜烟跑去了海滨城。他必须见到哈尔，一刻都不能等了。

TBC

（2）

[1]Doctor跟River Song都是英剧Doctor Who/神秘博士中的人物，是一对（超有魅力的）夫妻，他们的时间线相反，也即Doctor遇见River的第一次是River遇见他的最后一次。

*标题出自李贺《苦昼短》，主旨也受到他的启发。

以下原文：

飞光飞光，劝尔一杯酒。

吾不识青天高，黄地厚。

唯见月寒日暖，来煎人寿。

食熊则肥，食蛙则瘦。

神君何在？太一安有？

天东有若木，下置衔烛龙。

吾将斩龙足，嚼龙肉，使之朝不得回，夜不得伏。

自然老者不死，少者不哭。

何为服黄金、呑白玉？

谁似任公子，云中骑碧驴？

刘彻茂陵多滞骨，嬴政梓棺费鲍鱼。